深夜了…冬季已悄然降临，过了这个星期，可就算到十二月了…..满打满算，自从我重生归来，我也在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疆土生活了快仨月了….若不是枕边这位少女的陪伴，或许我大抵会疯魔吧…..好了，倒不是说过去的生活有多么好了，只是在这个土地，总有一种感觉，让我不得不加快脚步….那高悬夜空的，猩红的事物，或许正在一步步蚕食着我熟悉的一切…..每当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说不清由何而来…..那或许是每一次注视着墙角的黑暗，又或者是抬头不见月时，又或者，仅仅是在熟悉的教室里，看到凉那始终不肯回首的背影时…..那便是日常之中的恐惧了….
只是还好，现在我们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小布安详着躺在我的怀抱里，我抚摸着小布那冰冷而又嫩滑的肌肤，几乎早已忘了她是一只幽灵的事实…..不过，就这么抱着，呼吸着小布身上独有的香味，对我来说，倒也能安心……我挽起一缕小布的发丝，而后放在鼻翼处，狠狠地吮吸…..早已将所谓的苦忧抛之脑后…..我倒是有点吸上瘾了，这属于小布的芬芳…..“雨晴~”忽然一声细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我浑身颤了一下…..低头发现，小布睁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还有血沫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上的血痕流下…..这不知道是多少次我被小布这样吓到了….不过，这么说的话，我刚刚吸小布的事情不就被发现了？“嗯？刚刚雨晴是不是~一直在闻小布的头发呀？”小布卷起脸颊旁一缕碎发，问道…..而我脸一下红了，害羞的点点头……“呐….小布想听雨晴说，小布是你的什么？”小布说着，往我胸口上蹭了蹭…..“你当然是我的爱人，我的天使呀~”我搂着小布，时不时还拍拍她的后背，如此说道…..“嗯哼，不对哦，小布想听到的回答不是这个呢~”“你是我的唯一！”我说着，用力抱紧了小布，而小布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在我的脖颈边轻轻呼出一股气息……“你也是我的唯一，雨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我眷恋，想必就是你了…..”小布轻轻咬了我的脖颈处，留下淡淡的印痕……于是我们就在我们的小被窝里互相依偎着，我们就是彼此的眼睛，彼此的一切…..“对了，小布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小布挠挠头，翻了个身，转过我这边，说道…..“不对劲？是哪不对劲，被子不够长么？”我掀开被子，而后又盖上…..“不是啦，是关于….我们太公的….”小布扯了扯我的衣角，说道…..“太公？太公怎么了？”我听着门外，太公习惯于看电视看到凌晨四点然后才去睡觉，据他所说，他想花更多时间了解当下发生了什么，才能更好的融入，这个年代，智能手机刚刚普及，大家了解外界讯息的方式还只是电视….而太公总是点一根雪茄，冲一壶清茶，坐在电视机前能看一天…..不管是社会新闻，还是娱乐八卦，甚至是动画片，太公都照看不误….甚至我都有点担心，太公这样长期深夜看电视会不会身体吃不消…..“嗯….这确实是其中一点啦，但是小布发现一个更重要的，你没发现太公没怎么表达过情感吗？”听小布说到这，我抚摸小布的动作慢了下来….因为小布一语中的，事实上，就这几个月来，几乎很少看见太公流露过什么感情…..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总是把自己置入旁观者视角的感觉…..“小布有一次不小心把一杯水打泼到太公的西服上了，本来以为太公会生气的…..但其实太公没有，只是问了我一句没事吧，然后往嘴里放那个什么….雪茄的东西…..”小布说着，轻点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确，太公的日常装束就是白衬衣配黑色西服…..甚至没有任何的创新感…..“小布，我们出去看看太公，好不好？”“嗯嗯，小布都听你的”于是我帮小布披好衣服，我们蹑手蹑脚的走到走廊里……电视还在开着，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无声的电视以及被电视里的颜色投射的五光十色的墙壁…..太公身旁依旧烟雾缭绕，面前放着一杯清茶…..
“晴仔，小布？是你们吗？”我们接近了一点，太公立刻知道是我们了，那肩上的西服外套随着白色刘海无风自动……“太公….我们，出来上个厕所…..”我笑了笑…..而太公则是掸了掸手中雪茄的烟灰….转头看向我们….“行了，你那点小九九真当太公不知道啊，来吧，陪太公看会电视吧”于是我们坐到沙发前，太公则是拿起茶壶，先是浇到那貔貅型的茶宠上，而后给我们倒了一杯…..“来，今天我买的新茶叶，试试看….”太公似乎是知道我们闻不惯烟味，于是掐灭了雪茄……而电视上，似乎放着上个世纪的纪录片“呵呵，晴仔，看到这，我想到了我们那个年代，不得不说，现在人们生活好了，对过去也开始美化了…..”我们看着电视里是如何对上世纪的人们歌颂，歌颂那吃苦耐劳的精神，甚至歌颂苦难本身….那鲜红的框，内嵌着黑白的纪录片，纪录片里的人劳作着，没有开口，只剩下底下的一行字幕诉说着…..“那个时候….你太公我养了一头牛….然后每天参加完礼拜，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躺在牛背上，等它带我回家，我还记得我哼着的那个小曲…..”“但是后来的时候…..为了响应号召，我们把锅碗瓢盆都交上去了…..那时候食不果腹，于是我将那头陪了我快二十年的牛给卖了…..当时那头牛啊，怎么也不肯走，后来我第一次看到那头老黑牛流下了眼泪….而我抚摸着它的角，它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对我仰天长啸一声，而后跟着买家离开了…..我当时看着那头牛离开的方向，第一次那么痛恨手里的粮票和金钱……”“后来…..我遇到了你太婆…..你太婆和小布一样，非常的温柔，非常的善解人意…..我和你太婆认识的可以说是一场意外…..”“当时是和今天一样的秋天，我们有秋天吃腊肉的习惯…..然后我和你太婆住的很近…..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太婆做的腊肉，总是想找个机会去偷吃，然后…..被你太婆抓到了…..但是你太婆没有生气，只是把腊肉放进袋子里，然后示意我拿走…..可是我过意不去，于是我就帮她打扫了屋子…..自那以后，我就经常找机会去你太婆那…..到了后来，我们都心知肚明，然后在一个寒冬，我们去到了村里那颗矮树下，借着微弱的星光表白了，我们拥抱了很久很久，并且说好了，以后的每一年都要来这…..然后我向她宣扬了我们死灵先知的教义，你太婆倒是不抗拒，于是有机会我便也带她来听我老师讲课….她靠在我的肩上…..我们在台下拉着手…..”“而后….事情就那么发生了….血瞳之月在教会中分离开来，这异端，带着时代的洪流摧毁了我的一切，但是人们听着血瞳之月描绘的愿景，献出了自己的一切，认为未来还是有希望的……”“你的太婆最后受不了了….也被千江月迷惑了去…..在那之前，她就已经食不果腹了….精神状态极其差，我知道的，她其实在时代的重压下早已死去了，我只是添上了最后一抔土罢了…..”““亲手了结自己心爱之人的感觉是非常痛苦的，我也曾经质问，质问这个吃人的时代，质问那本该行于正道的信仰…..可是回应我的，只有寂静的夜空…..我失去了一切，我的朋友，老师，爱人…..于是我最后耗尽了我的生命，将血瞳之月粉碎了…..于此，那个黑袍，拿着镰刀的人把我引领进了黑色的大门…..但我并未下坠，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上升……直到一个金色的殿堂前……我在那里开启了死后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很完美，直到…..”“我呼唤你太婆的名字，那么久了，我还是会在醒来的时候叫你太婆….可惜我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太婆在被血瞳之月污染后，就失去了进入圣殿的资格……于是我开始唾弃这金碧辉煌的殿堂，没有你太婆的世界，再完美也是假象……”“于是我一直在想办法，让你的太婆回来，哪怕代价是坠入地狱…..哪怕代价是灰飞烟灭…..”太公说到这，叹了一口气…..眼里似乎有了一丝波动……而我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教案本被翻开了，其中一页画着一位妙龄女子，那似乎就是我的太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握住了太公的手……“我们是死灵先知，本应摒弃个人情感，转而共情在这个宏大的世界…..我们的信念驱使着，我们有更高的目标，那高悬于空的红月……”“可是我如此…..如此鄙夷这样的信念…..若个人的情感没有得到充盈，他怎么可以去共情这个冷酷的世界，若世界未能护佑我的情感，我又为何要去护佑这个世界？”太公说着，端起茶杯，那盏茶早已凉透，或许太公曾经为了死灵先知，坚持朴素的生活…..他不会纠结于名利，亦或是生活的富足….可是到了最后一刻，太公还是无法承受，太公不是高悬夜空的红月，亦不是救世主…..于是太公抛弃了这个世界，冰冷的世界…..去现实的边缘了……“我在最后一刻，意识到，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后代，那个后代是真正的救主，能够拯救自己身边人的，完成我的遗愿的孩子，那便是你，晴仔…..”太公说着，看了看我，我这才注意到，太公的瞳孔里，承载着一个世纪的沧桑……“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身边的人…..我之前总是不放心的…..直到看到你，我才觉得，你的的确确，能配得上末代传人的称号…..”听到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是低头说了一句“我会努力的，太公….我会努力的”太公看着我，眨眨眼….“唉，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有大好时光，别整的和我一样老气横秋的…..来吧，看你们喜欢看的”于是太公将遥控器丢给我们…..“雨晴，我要看动画频道！”小布拉着我的手，亲昵道……而太公看到这，长出一口气…..“多好啊….蝶，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后代，他正在肩负起我们未完成的使命”太公喃喃自语…..小布走到太公面前，也说：“太公….小女子不才，但会尽全力保护我的夫君，请太公放心…..”说罢，小布还行了一个礼…..“好，小布，你是新娘，我倒是担心晴仔配不上你了….但是现在看来，我很放心”太公点点头，示意小布坐下了…..电视里放着两头熊和一只伐木工的故事…..太公饶有兴致地看着…..时不时还发表评论….“这两头熊和那光头樵夫啊…..既团结又斗争…..两头熊的目标是让世界美好，而樵夫的愿望是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的生活，谁能说谁对，谁错呢？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践行自己的理念罢了….”太公放下那盏凉茶…..而我们听着太公说着过去的故事，又遐想了起来…..
“那时候我们的父母还在，而他们是很保守的，总是觉得你太婆不是什么好姑娘….天天不在家里，而是找我出来玩，所以有时候会禁止我出门，哪怕是你太婆来找我玩，我父母都不给，于是我就和你太婆说，要不我们养信鸽吧，然后把和对方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让信鸽来给我们传递…..说干就干，我们买了两只信鸽，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信鸽灰色的，你太婆的比我的大一点，本来那只大的是我的，但是她说，如果我的信鸽死的早，那就不能给你太婆传递信息了，到那时候，你太婆哪怕看不到我的信息，也要传递给我，于是你太婆要了那只大的…..说起来，你们现在用的那个软件，也能传递信息是不是？倒是有点像我们那时候的信鸽…..只不过…..”太公说着，我顿时就知道太公说的是什么了….“您是说QQ吧，我们现在确实都用这东西传递信息，就一瞬间的工夫对方就收到了”于是我拿出手机，那时候的QQ已经非常发达了…..“如此甚好，我们那个年代，一天最多只能传递一条信息，所以我们买纸都是买大的，这样可以写更多的消息，然后被禁足的日子，我就守在墙边，冲好一壶茶，有时候茶凉了，你太婆的信鸽还是没过来…..我就等到深夜，我父母睡了我还守着那杯茶，最后我听到一声扑棱扑棱的声音，是你太婆的信鸽….于是我就拿出一些鸟食，喂了你太婆的信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太婆也一直未眠，等着我的消息，后来你太婆还和我说，如果这样的话，何必买两只呢？买一只不就好了吗~但是我和你太婆说，我们就像两只信鸽，彼此依偎在一起…..这便是以前，我们等待伊人，直到夜深，直到茶凉…..”太公回忆往事，拿起铅笔，在画中少女的手中添了几笔，便呈现出一只信鸽的模样……“后来我们父母去世了，我们那只信鸽也很老了，后来食物短缺，可是我们始终不敢对信鸽下手，于是我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要不交换吧，这样….或许好受一点…..说实话，那时候我们连自己的温饱都难以解决，哪里顾得上那俩信鸽，于是我们把它们给…..唉…..”太公说到这，又叹了口气……
“然后那时候是端午…..虽然日子艰难了，可是传统不能忘，于是我回家拿米…..可是没多少米了…..于是我和你太婆一合计，我们把各自的米都包到荷叶里，做一个粽子……后来你太婆洗米，我洗荷叶，时不时我还故意往她身上泼水，她一边娇嗔，一边也学着我的样子…..不久后，粽子出炉了…..虽然没什么肉，但是那荷叶的清香，如同少年的快意一般….沁人心脾…..”于是太公又在少女的另一只手上添了几笔，一个粽子的形状便出现了…..“后来为了果腹，你太公我连那个蒸笼好像都给隔壁家来换吃的了…..粽子的话，其实好久没吃了……”太公说着，粽子这东西，以前每年端午，外公和母亲总是会做好多的，我甚至都吃不下…..没想到…..
小布说她也想画画，于是太公将铅笔递给了她…..“都过去了…..现在我见到了你，或许不是来叙旧，讲故事的….我们有更大的目标….那便是，弄清楚殇的所作所为…..其实那时候，我倒也见过殇几面…..可是他的脸上永远有一道疤痕，身躯佝偻着…..跟在千江月后面…..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殇竟然能影响到现在…..”“包括之前说的，那位神秘的大先生…..我总感觉，他和殇有一些关联…..但是说不好….殇或许已经开始在干预因果了…..在事情发生改变之前，我们得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太公站起来，一拍手…..“画好啦~”小布一声，我们看向茶几，而那幅画中，是少女的全身，下半身穿马面裙…..更添秀美….“这….这就是你太婆….”太公看着画上的妙龄少女，嘴唇抖动道…..“嗯….小布按照感觉画的啦~怎么样，还不错吧？”小布笑道…..而太公看着那幅画，久久不能放下…..“谢谢你，小布，谢谢你们…..你们让我感觉，又回到了和你太婆相遇的那段时光…..”太公放下画，长出一口气…..“太公….我们一定会加油的！为了您，也为了太婆，更是为了雨晴和身边人！”小布拉住太公的手，如此说道，而太公只是点点头….“我相信，小布，我相信…..”太公眼角泛光…..我此刻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情绪波动，太公的发丝和身后的西装也随之飘动…..“好了，现在也不早了…..你们先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太公将电视的光线调暗，说道…..“嗯….那，晚安了，太公，您一个人….”“放心吧，没事的，太公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太公转过身，拿起了那盏已经见底了凉茶…..亘古，今日，谁能说好何为变化，何为不变，或许那情愫，才是始终如一罢…..
【第二十九段-龙王今夜无眠，而是选择坐在小屋前，就着月色听高人的指点，听着听着，龙王这才感受到了，高人也有平凡的一面，他的思念也曾入过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