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56(忘却)

上古时期,天地初开篇,有至高存在名为祂,祂制造出水,海浪便翻涌,祂看这是好的,便让水波流动,称之为海洋,于此,便有了生命,祂认为海洋过于混沌,过于无序,便创出一位管理者,有千首,会通人言,盘踞在宝座之上,以记忆为食….于此,它便有了名讳-阿难陀舍沙….祂看这是好的,于是便分隔出陆地,在水面露出的地方名曰大地,而阿难陀舍沙就回到了海洋里,祂为其建起黑色的宫殿,自此便海陆二分…..海底两万里,超越记忆的深处,超越意识的废墟,那廊柱指引的走道,便是阿难陀舍沙,蛇神的盘踞之地,它沉睡着,候汝入梦,亘古以来,蛇神统治着海洋,让海中万物有了名字,它是雄伟,浩瀚,不可描述的,仅仅是听起名讳,便能感受置身大洋….而蛇神挑战了死亡,记忆的存在,它会化为黑色的,名曰鳗鲡的形象亲临人间,带来祂的好消息,而寻道者因此谱其史诗,那是最古老的文字,甚至超越了时间,这并非只是诗歌,而是代表人类向意识边界的一次探寻…这是一幅蓝图,涵盖着有关记忆,梦境,以及思维和深海,那得道者会直入深海,超脱意识,直到来到虚无的边界……
      海面上出现的鳗鱼尸体被完好无损地发现,那是蛇神再临的信号,那鳗鱼裹挟的黑色物质,是藉由记忆凝聚的宝血,虽形成方式早已不得而知,但信徒们相信这是蛇神身上流下的珍奇…..
      蛇神长眠于记忆深处,等待着,在虚无中沉睡,直到世界末日的到来,它会回归宝座旁,而若那天到来之前,海洋枯竭,陆地干涸,那它便会以某种权化来到世界上…..将一切,那被称为记忆的事物尽数吞噬……一切都将归零,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星月,海潮,一切排布正确之时,求道者们便相信,能再目睹它的身躯….那几十万米,以及不可直视的外观…..蛇神,若您有垂怜,请回应我的梦境,我愿奉上一切的记忆,只为您的归来…哦,看呐,海潮掀起波涛,宫殿拔地而起,海洋,你必将超越死亡,超越记忆..——《阿难陀舍沙真言录….》
      “文字的最后一段停止在这,这便是真言录所描绘的内容,天变地异,而那最后的执笔者失去了意识,真言录,以及海洋的真相,便不得而知”农历新年即将到来,月亮淹没在乌云深处,梦想搁浅在海潮边缘…..而我们在灯火昏黑的酒店里,母亲向我们宣读了那真言录的最后一章….而我们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蛇神按照预言所说,会再临人世,而人世间一切记忆都会归零,这是真言录里,祂的理想世界……“白骨帮们相信时间是循环的,潮水退去还会再涨…..而海境之下的大洋或许不仅仅是旧日的坟茔,或许是先贤们为了保护世界,而锁上的地下室,为的是,防止那忘却本身超脱枷锁,来到世界…..你们不敢想象,一个上世纪几乎控制了绿都命脉的宗教团体,竟然放弃了优渥的生活和统治地位,转而将重心来到偏远落后的海境,就为了那虚无缥缈,传说中的宫殿….还是说,传说本身不是捕风捉影,而是旧日神祗的真言,那通向宫殿的长廊,屹立在记忆的废墟之上,在初开,人类的火种播撒之前,那忘却本身就已存在…..”“盐风吹过古老的死镇,刻下淡蓝色的印痕,时间在记忆划下伤痕,流出的伤口名为忘却,白骨帮一直以来,在人前的印象是犯罪团体,可真相远不止如此,勾结帮派势力,控制经济,是他们犯下最小的罪过,他们不仅是在研究信仰,而是在信仰的本身大做文章,白骨帮妄图通过科技,来凝结蛇神精华,如果顺利的化,它或许不仅是让沉睡的神祗复活,而是打开旧日的通道,打开记忆的大门…..”“通往古老的传说之路已经开启,记忆的宝血已被收割,妒骨的目标世代传承,它并非只是个名号,而是至高存在的探秘者,他们不拘泥于金钱,不执着于尘世,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大洋深处,阿难陀舍沙或许不再沉眠,待时机正好,妒骨将亲手为它奉上冠冕…..”母亲合上资料,向我们道出了白骨帮,以及阿难陀舍沙,那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现在情况已经很危急了,海境人对此深信不疑,那传说中带来福祉的神明降世,所有人都会聚集在海浪将息的地界,见证它的再临……“我们尚不知道蛇神是怎么降临的,但是白骨帮所研究的并非空话,妒骨的终极目标,就是将它带到世上…..而现在,妒骨知道了我们的阻碍,或许这会让仪式加速…..”母亲面色凝重,看向窗外….“那我们能做什么呢?”我如此问道…..“见证”母亲只说了短短的两个字….“自古以来,组织的诫命就是,相信一切的罪恶,都会受到一定的业报,只是时候未到,所以所有人都在试图探寻那边界,但没人说得清楚,罪恶的机制是如何诞生的…..”“而我们家族的一项使命,就是断罪…..”母亲说到这,顿了顿声…..“真的,只能如此吗?”“妒骨将前人的罪恶加至已身,他不惧怕所谓业报,前人的罪孽,会是他打开认知之外世界的钥匙…..这场风暴必须终结”母亲按着我的手,而我们的心境如此,虽然面对蛇神,我们毫无胜算,可总要尝试,总要迈出第一步,即使面对那浪潮,我们的长矛会瞬间折断,可当跃起的那一刻,我们早已超越了死亡,超越了意识…..这便是我们的意义…..于是当天的晚上,我拉着小布,明天就是农历新年了,会见到什么,是一个人,神明,还是忘却本身,我们无从得知…..
   第二天,农历新年,海上栈道…..天空下起了细雨,天空淹没在黑暗里,只剩下脚下翻涌的海浪,以及如刀刮般的盐风,海鸟不再盘旋,招潮蟹退回沙池,它们或许也意识到了如此…..而海境人们缓缓前来,聚集在海洋前……而一阵声音,嘶哑地从广播中传出…..“海境的人们,时候到来了,那唤醒蛇神的时刻,如今大门已经打开,我们将超脱意识之外,直至见证那神明降临,我们所期望的,死亡将不会可怖,我们将探寻死亡的秘密…..”而所有的海境人都抬起头,看向天空那濛濛细雨……我们无法阻止,或许在面对群体,我们毫无意义,改变一两个人的思想,不能改变那根深蒂固,对死亡的恐惧,对信仰的崇拜…..于是我牵着小布,共同望向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海……
  不多时,海面开始翻涌,浪涛,暴雨席卷而来,伴随着雷鸣电闪,而在海平面上顿时出现一缕光,那是一个人影…..待我们看清后才发现,那就是妒骨,妒骨屹立在海平面上…..“快看,他真的能水上行走,那传说是真的”沙滩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而妒骨手握雷电,声音已扭曲变化….“海境的子民们,你们一直在探寻死亡的秘密,而死亡从不探寻,它只是将其刻画在了记忆里,等待时间洇湿,现在是时候了,所有的一切都将归零,哦,大海啊,宫殿,听从我的呼唤,蛇神,降临吧!”一瞬间,海境人们顿时倒在了沙滩上,而几缕发着淡淡微光的烟,飘入妒骨手里…..“我们问最后一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母亲朝着空中喊话“我的目的很纯粹,将世界的记忆归零,那邪恶的,有罪的,千江陵,急功近利,拜倒在红月之下,执羽,过于自负,沉沦在了书中,只有我能承受蛇神的力量”“人类探寻罪恶,可人类本身就是原罪,人类无止境地繁衍,直至罪恶布满地球,战争,饥荒,瘟疫降临,而人们不害怕这一切,反倒害怕了死亡……”妒骨的身影接近…..“蛇神将一切设定好,包括何时再临,而人类也是其中的一环…..潘多拉的魔盒已然开启!”妒骨一声咆哮,而后天上落下闪雷,妒骨的身躯在空中炸开…..
   “你们的神拯救不了你们,我才是唯一的救世主……”空中传来号角声,而接下来,海潮再次翻涌,海上顿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一个极度黑色的,闪着紫电的,巨型鳗鱼屹立在海中央,身高几乎数百米,长度无法测量…..“人类的时代没落了,屈服吧!”一声惊雷过后,母亲掀开了身旁的帘子…..“你不会得逞的,人类的罪孽只有人类才能偿还!”原来这就是母亲最后的武器,母亲一直在研制反制蛇神的手段,我们是见不到阿难陀舍沙的真身,人类无法将其带来,只能借着这最后的,阿难陀舍沙的力量,来完成一次受肉的权化,而面前的这个包裹金属的弩炮型装置,就是唯一的出路……“有趣,凡人之躯妄想和神明的力量对抗,也罢,让你们看看,忘却的力量!”天空闪下惊雷,劈在附近…..而母亲在狂风中站定身躯…..“人类不是生来为了忘却的,记忆是人类永远的闪光!”一阵激光划破夜空,击中了妒骨….不,如今的它早已没了人形,应该叫它…..阿难陀舍沙,忘却的化身?“啊!”狂风形成的刀刃飞一般而过,擦伤了母亲,母亲倒在地上…..“还有我们!我们要守护人类最后的记忆,即使我们的身躯渺小”柳若冰和寒三哥上前,制造出数把冰刃……“以善行救赎是无能之举”顿时海浪汹涌,漫过了海境边陲的建筑物,只剩下栈道裸露在海面上……而又是一阵波澜形成的利刃,重重打来…..“不,不要伤害她!”寒三哥凝结出冰墙,以全力抵挡着海潮的侵蚀,而我们知道,时候到了….我和柳若冰,小布一起,我们凝结力量,重新启动装置,再次击中了阿难陀舍沙……“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海浪没过城市,朝着海境外蔓延…..仿若传说中的大洪水…..“下了几十年的雨,回忆逝去…..而我登上了方舟!”阿难陀舍沙呼唤雷电,重击之下,寒三哥的力量衰竭,冰墙瞬间破碎,倒在了地上…..身上满是伤痕……而柳若冰也因此奄奄一息…..“我们….不是命中注定之人,你们不一样,靠你们了”柳若冰说完最后一句话,倒在了寒三哥身上……“我不会让你伤害大家的!”小布顿时涌现出鲜血,吸引着阿难陀舍沙的注意力,而白魂和我在重启装置…..“还不承认吗?人类的时代终结了!”潮水再次涌现,顿时覆盖了小布,小布被打到玻璃壁上,口吐鲜血…..“不…..不会这样的…..”我成了最后还站着的人,而白魂也要上前….“我一直的梦想,是做一个人,多谢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梦想,很高兴认识你,不要放弃希望!”白魂顺着浪花冲上前,挡住了又一次雷击,白魂的身躯落在地上,身上冒出浓烟…..“雨晴….记住妈妈说的话…..你是,你是断罪的化身…..”小布说完最后一句话,也倒在了栈道上…..“断罪的化身…..”说到这,我忽然涌现出一丝意识…..“你是死灵先知的后人,为了平衡生死,断定罪恶而来…..”这是….太公的声音,从空中传出…..而我召唤出冥灵救主,以身躯阻挡汹涌的浪潮和雷电….“以卵击石….你会和你的同伴们一样的…..”雷电闪来,而我操控着冥灵救主,施放骨刃,骨墙,甚至召唤出傀儡往海中而去,而一阵惊雷落下,骸骨瞬间粉碎…..“你的记忆,会是绝上的珍馐”一阵雷电袭来,我被击中…..
   “你没有覆灭!”随着这声传入耳膜,我的身体发出幽光…..“因为我是为了,断定世间罪恶而来…..”我不是我了,我感觉到先祖们的力量涌入了身体中,我只是代行…..“妒骨,你建立白骨帮,残害生灵,扭曲信仰…..罪上加罪!”冥灵救主一阵强光闪过,顿时瓦解了闪电…..“不,怎么会!”阿难陀舍沙愣在原地,而先祖们继续宣判“你可还有话要辩解?”“人类也是有罪者,你若想审判,就将它们一同审判!我只是为了完成祂的意志”“人类有罪,但一生的苦难,便是他们的赎罪之道,而你破坏了这条道路,罪上加罪……宣判结束…..”而冥灵救主的身躯无限放大,最终重重地打在了阿难陀舍沙之上,传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而阿难陀舍沙还在强撑….“这是你的全力一击了吗?有趣?你们也想评定是非?可最终的救世主只有我!”“我们无法评判,只有祂才可以….”先祖们说完最后一句话…..而阿难陀舍沙的身躯开始浮现裂缝“不,蛇神,救救我….救救我…..”阿难陀舍沙,不,现在他不是神明,只是个妄图参透神明意志的,名唤妒骨的人类而已,它的裂痕增大,它还在妄图和神明求援……“在蛇神眼中,我们都是蝼蚁,而你妄图以神之名来审判罪恶,这是最大的罪!”先祖们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着“这不是终结,会有人….完成我的未竟之愿的!”妒骨发出惨叫,这声过后,妒骨的身躯在空中炸裂,变成黑色的碎片,消散在了海里……浪潮停息,退去,盐风停止了呼吸,而那座宫殿也退回了海里…..结束了……
   “儿子,儿子!”母亲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上来….“你没事吧….”“我没事,妈妈,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祖先,终结了它….”“嗯?结束了吗?”小布揉揉眼睛….显然她也恢复了幽灵的精神,这攻击对于她来说还是过于渺小……“是的,我们一起划上了句号”我拉起小布…..“咳咳,我就知道,你是可以的…..刚刚你在发光,对吧”柳若冰抱着白魂,强撑着坐起来…..“诶呦喂,可疼死我了,幸亏这位人美心善的大姐姐刚刚一直在给我降温,不然我要变烤乳猪了”白魂也睁开眼睛,四肢摆了摆…..只有一个人…..“不,三哥!”我们跑向寒三哥,而寒三哥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寒三哥张开手,手中还留着,柳若冰说的,最喜欢的那个贝壳…..“不….老师,不会这样的…..”柳若冰最终哭了出来,抱着寒三哥…..“没救了吗?”我问道…..“嗯,我们的药剂只能逆转腐化,不能起死回生….小寒,是个好孩子…..”母亲抹了抹眼泪…..“老师,我爱你!如果你回来!”柳若冰死死抱着寒三哥的手….“不对,有温度?”柳若冰顿时诧异,而寒三哥缓缓坐了起来…..“看起来我的演技不错,把你们都骗了,咳咳”寒三哥强撑站了起来,而柳若冰愣在原地….“你,你还活着?”“哈哈,当然了,没听到你的表白,我怎么就会死呢?”寒三哥笑了笑…..“你…..”“对了,冰冰,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寒三哥握紧了柳若冰的手….“嗯,是真的”柳若冰低下头,将秀发朝后拨弄…..“太好了,我也爱你~”于是柳若冰和寒三哥抱在一起….栈道下,黎明初升,而海境人的意识回到体内,慢慢地站了起来…..“是神!是神迹,神将他们带来了!”海境们对我们顶礼膜拜,想必是把我们当成神了…..而我则是很享受,摆了摆手,暗示不必多礼…..
   “事情就是这样,小布唤醒了我体内的先祖之力,先祖们告诉我,冥灵救主的一项能力“断罪”它可以根据罪孽的程度,来进行攻击的增幅….”我讲述道“可是,怎么断定呢?”大家异口同声“我们都不知道,或许冥冥之中,自由定数罢…..”我抬起头,看向朝阳,一切都结束了,海潮退去,那名为阿难陀舍沙的神明依旧沉睡,而我紧握着小布,我们大家的意志仿若那神针,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能死死地定住一切邪祟….
    多日后,海潮温柔,风平浪静,海上出现了一抹侧影,身穿白裙….带着草帽,面朝大海的方向,仿若出水芙蓉,闭月羞花…..“儿子,真是的,你非要我穿这身”母亲拍了拍我,这是母亲一直以来的愿望,当使命完成,她也想穿上以前十八岁那年的白裙,来看海…..“妈妈,您真的很美~”小布朱唇轻启,吻上了母亲….“真的吗,我,真的很美吗?”母亲害羞了,而我和小布异口同声“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人!”“看他们腻歪的,你什么时候也来一点这样的浪漫?”柳若冰身穿衬衫短裙,靠在沙滩的长椅上,问着寒三哥….“只要你想,宝贝,只要你想…..”寒三哥挽起柳若冰的手….“讨厌,就会说甜言蜜语”而柳若冰也紧紧握住了寒三哥的手,一旁吃着椰子的白魂都没眼看了,抖了抖身上的花裙…..而我们彼此享受着,这风平浪静,平凡的喜乐…..人或许有罪,但人负罪前行,如大海,总是包容着所有的记忆,总是如此温柔地对待万物….
(第二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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